心灵导刊 | 我有孤独症,你愿意和我玩吗?
你愿意和我玩吗?
2床是个被诊断为“不典型孤独症”的22岁大男孩。7年前我还在儿童科的时候,他就来住过院,因此跟我也算是“老朋友”。这次是他妈妈坚持要求陪护,医生评估了他的病情也允许,就住进了我们开放式病区。
当时的儿童科,是封闭式的病房管理模式,小朋友们不能随意外出,不能随意使用电子设备,家人不能陪护。也许在他的那段住院记忆里,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难过远大于病情好转的快乐,因此他一直抗拒住院,妈妈又哄又劝了半天,他才肯踏进病房门。一进病房,看到我,他就愣住了,表演了慢镜头的瞳孔地震,然后缓缓抬起手,用食指指着我,说:“蒋梦依,怎么又是你,为什么,为什么我换到了病房,你也换到了这里!”大家都笑了。
诙谐的开场并没有带来快乐的住院过程。他接连闯祸,今天在这个患者的床垫上泼水,明天往那个患者的水杯里扔瓜子壳,我每天都接到关于他的一堆投诉,每天都和同事带着他妈妈去赔礼道歉。他妈妈总是努力地向每个人解释着:“不好意思,我孩子是孤独症,他就是很想和你们玩,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。”
有天他隔壁床的陪护家属手机不见了。大家都在积极地帮忙寻找的时候,他抱着枕头,一反常态窝在床头坐着,一问他,头就摇得像拨浪鼓一样。后来看了监控,发现是他,趁人不注意,一把抓过放在病床上的手机就从窗口扔了下去。我们下去捡回来了一个摔扁的手机,他妈妈脸色铁青,他却笑得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。笑到一半,看到我静静地看着他,才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上。
“为什么要笑成这样?”我问他。
“因为动画片里的人都是这样笑的,有的还会打地板,我还没有打。”
“这不是好笑的事情,为什么要扔别人的手机呢?”
“因为我想和他玩,但是他不肯,我就生气。我本来就很生气了,那个手机还伸出两个眼睛,一直看着我,我就更生气了,我就把它扔下去了。”
后来他妈妈赔了手机,我们也帮忙解释,对方也通情达理,这件事很快地平息了。但他说“我想和他玩”时,虽然不和我对视,流露出的那种渴望和委屈,我始终记在心里。孤独症患儿主要的问题就是社交的障碍,伴有刻板的行为和狭窄的兴趣范围,一般目光对视比较短暂,眼神交流比较少,有些孩子在运动甚至智力方面,并没有明显的落后。但在一群玩玩闹闹的小朋友里,他可能始终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。对于这类患儿,社会交往的动机和技能往往是早期干预治疗的一个核心内容。通过行为疗法,对他们的不同行为采取正性强化、负性强化、消退等技术,从而达到促进良好的一个适应性行为。
接下来的住院时间里,我们也给2床安排上了相关的治疗和护理。2床并没有就此“收手”,依然乐此不疲地捣乱着。他那些鲁莽的行为,基本都是因为不能正确理解别人的情绪而与人发生的冲突,那些夸张的肢体动作,都是原汁原味地模仿着动画片里的人物在有情绪时的表现。他还是会因为别人不和他玩而生气,别人打扑克不带他,他就一把抢过别人的牌丢掉。会因为想喝可乐,就偷偷摸摸地溜进我们办公室,被发现后蹲在墙角用手在地板画圈圈,说:“这样子就是郁闷。”会用手做成喇叭状捂在嘴边,贴着墙说得满走廊的人都听得到:“那个蒋梦依,最爱管我了,我快烦死她了。”也会跑去护士站,找其他的护士告状:“你们都没有人可以管管蒋梦依吗?”护士摇摇手说:“没有,我们科没人管得了她。”他一拍手,一跺脚,一摇脑袋,长叹一口气,悻悻地走了。
但是他的进步也是很明显的。闯了祸会主动道歉了,再也不是躲在妈妈后面偷笑的那个他了。看到我会主动打招呼了,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夸夸我,虽然总是夸得文不对题让我哭笑不得。想喝可乐的时候,会用书写这种表达方式了,给主管医生写了一封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信:我只是一个小孩子,你们不要老是管我,我想喝可乐。每次听到他努力又大声地问这个问那个:“你愿意和我玩吗?”然后友善的病友和家属们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,愿意。我总是有心要化了的感觉,外人总说精神科病房沉重又冰冷,可是我见过最温暖最治愈的事情,也总是发生在精神科病房里。
托尔斯泰说过,每个人都有缺陷,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。有的人缺陷比较大,正是因为上帝喜欢他的芬芳。如果有一天他们问你,你愿意和我玩吗?希望看到这里的你,也能说一声,我愿意呀。
托尔斯泰说过,每个人都有缺陷,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。有的人缺陷比较大,正是因为上帝喜欢他的芬芳。如果有一天他们问你,你愿意和我玩吗?希望看到这里的你,也能说一声,我愿意呀。
作者简介
蒋梦依:精神科主管护师厦门市仙岳医院十五区(中西医结合科)护士长
供稿:蒋梦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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